猪的幸福(ZT)

钉子 · 发表于 2003-10-29 20:31:07

你知道上帝为什么没有给猪智慧？ 
那是为了给它幸福！ 
多年以后，他终于明白她的话了。 
——题记 
 
 
那时的这个城市还是年轻的，还有蓝蓝的天，淡淡的云，轻轻的风，一如年轻的心境。那时候，世界看来都是美丽的。21岁的年龄啊，现在想来似乎都是很久远的事了。 
他所在的学校很小，却很有味道，而且不乏名气。校园里弥漫着古朴的气息，那许多的建筑，许多的树，都钉者着一样的铅皮铭牌提醒着人们关于它们的历史。在这儿的人心境都很平和，就像那座1921年的沉静的钟楼。正如那夹道的小径每个季节都会绽开不同的花儿的笑颜，那些笑着哭着或者沉默着的人们过往着，便有了后来所谓的故事。 
他的女朋友在另一个更小的城市，他们的感情是张爱玲所说的樟脑丸的香——甜而稳妥。学业繁忙却不压抑，他过得充实而期待。他会在每次大假的时候坐下午的火车，因为第二天他就看到女朋友清晨的笑脸。而生日的时候，她也会逃课过来，有时候逃课多了，他也会把她赶回去。每次考试都轻松地拿80多分。他也不拼命去拿更高。他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，于是他是快乐的。 
也许就这样，几年后毕业工作结婚生儿育女，他所设想的生活就是这样。他猜到了这个结局却没有猜到这个布局。因为那时，她还没有出现。 
他们来自同一个小镇。小镇太小了，所以能上这所大学的人在那里都是名人。而因为一直的优秀，他们都是知道的，却因为他大着她2岁也就是大了她2级的缘故，虽然同在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两人却没有真正认识过。现在想来，很像《向左走向右走》，有些人就是这样，明明近在咫尺，却似乎永远无法见到，就像地平线。 
当她以老乡的身份站到他面前时，他有些意外，因为眼前这个带着初中生的稚气的女孩子与他的想象相去甚远，而她也一样。客气的问候，交换电话，礼貌的告别。 
高考的失利，陌生的环境，固执倔强的她没有办法马上扎下根来，随遇而安不是她的性格。于是一个无聊的周末，她拨了他的电话——这个城市里她唯一认识的人。 
他很惊讶，但犹豫之后还是答应出来陪她走走。两人买了饮料，也没地方可去，就随意在校园里走走。他吃惊地发现她居然了解他那么多事情，而她也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轻松自在，在他面前，没有压力没有拘束，竟是一见如故。 
他没告诉她，自己刚刚出院，正躺在被窝里。 
她也隐瞒了自己胃痛得要命，刚刚吃了一把止痛药。 
然后就有了更多的联系。这个女孩是个很粗心的家伙，常常走出校门不久就会忘了路。每每接到她的电话，他都会笑着问：“又迷路了？”其实不想麻烦他的，只是这个城市，只有他，是她认识的。她这样说服自己，因为她知道，他是有女朋友的。 
终于安定下来，在他的帮助下，她终于融入和接纳了这个城市。于是告诉他I am a plant ,I can not grow and flower without you .他笑了，来自同一个地方同样刻苦的农家孩子，他没有理由不帮忙的。况且，又是那样一个幼稚可爱得让人不敢伤害的孩子。只是常常奇怪，那个小脑袋怎么可以有那么多的鬼主意，圣诞节要吃冰淇淋，愚人节要吃巧克力……所以当她提出要做他的妹妹时，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。 
有一天，他问：“哎，我说，你都19岁了，怎么没见我妹夫的影子啊？”她愣了一下，反问道：“我都不着急，你着什么急？等我20岁那天，闭上眼睛在路上一抓，抓到谁就是谁了。”眼睛却是死死盯着他。 
他一阵慌乱，赶紧把话题叉开。他隐约担心什么，却又不敢说破。他提醒自己，你是有女朋友的人，而她，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。 
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考试，忙得都忘了姓什么了。虽然不用太担心，但考试日程本身就满满的。等到终于结束大考时，发现都半个月没有她的消息了。想到也应该是考试的缘故了。可是一连几天都还是没有电话打来，他突然就担心起来，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。却发现自己根本记不住她的号码。因为每次都是她打过来，聊一些有关系没关系的话题，开开心心地聊一会。他也习惯了她阳光的声音，和那样的孩子气。有什么不开心的事，也就聊着聊着就忘记了。 
马上就回家了，还是没有音讯。他忍不住了，终于翻箱倒柜找到了当初写电话的条子。接电话的是她的室友，说她已经回家了。考前大病了一场，考好了就匆匆回家了。问他有什么事么，他也说不清自己有什么事，就搪塞了两句然后挂断了电话。就在那一刻，他居然泛起了微微的疼惜。 
回家之前，他想起要给传呼办漫游，发现传呼都没开，才记起是考试第一天就关掉了。打开时，他愣住了，一共有十几条，全是同一个号码同一条数字信息：666666。不用说，是她，每天两次。 
颠簸在回家的客车上，他不由得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点滴，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一直刻意否认。爱，是在哪一季发芽的，他都无从知晓。可是，生性平和的他不愿节外生枝，他只想和女朋友这样平平淡淡，而她——他知道他必须做决定，虽然很难。 
整个假期，虽然在同一个镇上，但依然没有遇见过，是呵，似乎是很宿命的安排。 
他花了一个假期试图忘掉，却发现已办不到：他无法伤害她。 
她花了一个假期试图退出，却发现已办不到：她不能没有他。 
但是另一个城市的她呢？ 
他买了手机，把她的电话甚至她常打的公话都设成亲情号码，却告诉她没事不要打，话费很贵的； 
她接到他的电话，故意叫错名字，亲亲热热说上一通，然后才惊呼抱歉； 
他故意记错她的年龄，然后叫她做猪，全然不顾差了好多年； 
她故意记错他的生日，却不告诉他自己信箱密码都是他的生日； 
他会给她自己亲手嫁接的橙子，却谎称是宿舍买多了吃不完； 
她会给他她亲手织的围巾，然后大谈减价商品多么实惠围巾多么划算； 
他会逃课来看她的比赛，却说不巧在这儿占了一个位置上自习； 
她查了一上午的资料，却轻描淡写说恰巧看到； 
他会很认真问她男朋友的事；她很殷勤地帮他给女朋友写情书； 
…… 
他们就这样，彼此固执地付出，却又善良得怕伤害对方，伤害另一个无辜的人。 
她生日那天，他送她一只胖胖的木雕熊。他常嘲笑她很胖，其实她瘦的皮包骨。她很想告诉他，我不属猪。但是她不忍心看到他失望，所以就快乐的接了过来。然后他说，他有论文要写，就歉意地走掉了。她是冬天里生的，那年没有下雪，这一年也没有，她却很希望。当她目送他远去的时候，甚至也没有下雨，只是寂寥的黑夜，无边的空洞，钟楼旁边的银杏落了一地，黄黄的叶子，一地无语。她委屈地流下泪来。12月的夜，向来是很冷的。 
从此，他们彼此以猪相称，虽然他抗议，但是经不住他一直坚持。他似乎觉得她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爱他，而自己又不能给她什么，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平静多了。有事的时候联络一下。而她就每个周末打来电话，简洁的问候。她的声音仍然阳光，却有些疏远的味道。到了要实习的时候，他都忘了给她告别。仿佛他们也就真的疏远了。那一段彼此珍惜的日子也就遥遥的去了，谁也不想提起。她终于长大了，他庆幸地想。 
再后来，在打电话时她淡淡地讲她的工作，她所在的城市，却绝口不谈她的爱情，他也不问，他也淡淡地说自己柴米油盐的日子。就这样一晃他就要结婚了。给她发了一封e-mail，提起当年她说要做伴娘的话。她很快回复了，说不巧也是在同一天结婚就不来了。他觉得有些突兀，但也不便多问，就选了一份礼物寄过去。当年的事就真的云淡风轻了，虽然还是在这座城市，偶尔也会回学校看看，却已恍如梦境了。 
有一天妻子回来，说看到那个女孩了，在一家医院门口。还是象个孩子，听说还没有结婚。他怀疑听错了，可是妻子说得很确定，他突然就觉得胸口被重重的捶了一拳似的。 
这一年的冬天，居然下起雪来。他无由的记起这天是她的生日。女儿兴高采烈地拉他去堆雪人。末了，雪人堆好了，女儿解下自己的围巾围在雪人脖子上。妻子怕女儿着凉，忙跑回楼上拎了一条围巾来换。他好奇地问是谁的围巾。妻子说是你的啊，不是**帮你织的吗？好多年了。他半天才记起是她当年给他的。“不是织的吧？”“怎么不是？！这一针一线，买的哪有这样的？”妻子嗔怪道。那一刻，他呆住了。他匆匆跑回书房，静静的坐下。夜色很美，城市原本喧嚣此刻宁静。他打开电脑，试着找她的那封E-mail，早删了。他想了想，输入她的邮箱，“忘记密码”，“他的生日”，他犹豫了一下，输入了自己的生日，然后是忐忑不安的等待。居然——打开了！！这里存着的是当年没有发给他的信。那些年轻而温暖的往事都渐渐清晰起来，而心也开始温柔地疼痛起来。他无声地流下了泪：他还是伤害了她。原来她一直一直都是那么的深爱他！！只是…… 
最后一封信是这样的： 
一直想做你的新娘，可是已经不行了。上天没有给我机会。不敢给你做伴娘，是因为怕绝望。 
可是，您能幸福，真好！！ 
知道为什么叫你猪吗？——因为你始终不曾知道我是多么爱你。。 
知道为什么上帝没有给猪智慧吗？ 
是为了给它幸福。 
猪，你幸福吗？ 
他隐约地记起当年有次喝了酒，她就一直说着这句话： 
上帝没有给猪智慧是为了给他幸福。 
多年后的今天，他终于懂得她的意思了。而窗外还在飘雪的夜空，那只过生日的猪有没有自己的幸福了呢？ 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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